目前，湖北省和武汉市的主要工作重心仍然在疫情防控上，但是随着省内各地市州封城的时间不断延长，企业的生存问题和民众的就业困境凸显。贸然复工当然不利于疫情防控，但长期停工又会造成经济塌陷，处理不好这两者的矛盾将有损社会发展。为此，武汉大学中国新民营经济研究中心联合武汉市工商联，在湖北省境内开展了为期3天的“疫情中的企业经营状况”问卷调查，共搜集了湖北境内573家企业的有效问卷(以武汉市内企业为主，其中国有企业13家，民营企业558家，外资企业2家)，并结合企业家访谈，深入了解湖北企业在封城期间的生存状态和经营困难，试图为疫后湖北省特别是武汉市的经济恢复和社会发展提供政策建议。
一、企业经营状况的主要调查结果
综合调研问卷和访谈的结果，可以发现：
1. 绝大部分民营企业出现了生存困难，近5成企业濒临破产边缘，且企业对未来大多持悲观态度，部分企业甚至出现撤资倾向。目前有97.21%的企业完全停产或者部分停产，高达95.64%的企业认为疫情对经营的影响大或者非常大。在不复工或者产能不恢复的情况下，57.59%的民营企业最多坚持3个月，濒临倒闭。对于疫情结束后企业的发展前景，53.23%的企业认为比较悲观。同时，有6.34%的企业选择将在疫情结束之后撤出武汉。
2. 企业面临的困境主要是资金紧张、人才流失、成本上升。超过7成的企业存在资金紧张和经营成本上升的困境，超过5成的企业存在缺乏防疫物资、房租压力过大和员工流失的问题，还有4成的企业反映市场已经被抢占。值得一提的是，在对一些企业的访谈中，外贸企业面临的市场抢占问题尤为突出。
3. 虽然国家出台了金融支持政策，但是均是指导性意见，即使对于大型民营企业而言，疫情期间获得更多的银行贷款也有相当的难度，中小民营企业更是举步维艰。调研显示，只有11.87%的企业获得了银行的金融支持。在获得银行贷款的企业中，也仅有23.21%的企业贷款利率有所下调。
4. 国家出台的一些税收减免政策、社保优惠政策落实到民营企业身上存在困难，而且无法解决企业现金流缺乏的现实困境，对于很多企业而言也是事后政策，但是企业是否还能熬过“冬天”尚且未知。调研显示，关于社保优惠政策，只有17.1%的企业能享受1-2个月的优惠，只有6.46%的企业优惠期超过4个月。有关政府出台的租金减免政策，只有8.03%的企业获得不同程度的租金减免。
二、继续延迟复工可能引发的风险
虽然湖北省规定在3月10日之前不得复工，但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明确的复工日期。钟南山院士日前称疫情或许在四月底结束，如果省市党委和政府在此之后才决定复工，根据调研结果，我们预测在疫情过后会引发如下风险：
1. 民营企业大面积破产潮的出现。
2. 随之而来的失业潮，由此还可能引发高端劳动力流失、人口净流出，甚至诱发脱贫人口大规模返贫。
3. 民营经济的萎缩很可能带来撤资潮。
4. 外贸大幅下滑。
破产潮、失业潮、撤资潮是一个连锁反应，而且这个连锁反应或许在短短几个月时间之内就会依次显现。
三、有关复工的政策建议
为此，我们建议，在充分保障疫情防控的基础上，省市党委、政府需要拿出部分人力和物力备战3月10日之后的湖北境内员工返岗复工，具体措施包括：
1. 聘请防疫专家，出台系统的企业复工防疫方案。
2. 为企业组织防疫物资。可以将社会捐赠的不符合医疗防疫标准的物资以市场零售价格配送给有需要的企业，款项进入地方财政用于疫情专项资金，并定期予以公示。
3. 制定分批次复工的企业。原则上，高新技术产业、自动化程度高的产业、资本密集型产业、涉及外贸的产业优先复工，有员工宿舍、食堂的企业优先复工。后期，对于只要达到防疫标准的企业也均应该实现复工，做到“达标一个、复工一个”。对于有条件的企业，鼓励线上办公。
4. 全面恢复物流，保障供应链畅通。对于大型进出口企业，省市党委和政府还要想办法为他们打开国际货运通道。
5. 强化省内产业链的运转效率。
6. 搭建互联网平台接收企业复工申请和员工复工申请，简化审批手续。省市党委和政府需火速委托互联网企业开发全省统一的企业复工申请、员工复工申请、企业疫情监控上报的三合一平台。
7. 马上开始部署企业员工(湖北境内)在社区监控体温，连续14天体温正常的员工简化复工手续。企业签订复工防疫责任书，并通过电子平台每日上报员工健康状况。同时政府指派网格员每日进行排查。保证复工员工仅在湖北省内流动，或者只进不出(湖北)。有条件的企业也可以在湖北境内开展网络招聘，补充流失的劳动力。
8.企业与省内主要工人来源地政府对接，组织省内客运，将符合条件的湖北境内员工送回工作岗位。
以上工作均需要全省各地市州统一协调，使用统一平台，联防联动，才能有效帮助企业恢复生产。
四、针对民营企业和中小微企业的进一步救助措施
为精确帮扶民营企业特别是中小民营企业，可以考虑的政策包括：
1. 全力支持和帮助中小民营企业达到疫情防疫的标准，尽快使中小民营企业复工，复工是解决企业困境的最重要途径。
2. 根据2019年民营企业的交税金额，将地方留成的部分以一定比例进行定向返还或累退式返还。甚至向中央提议在更长期限内为湖北中小企业免税。
3. 向央行申请指令性政策，大力针对湖北地区的中小民营企业发放定向贷款和贴息贷款。
4. 对于面临困境的大型、优质民营企业，地方政府与地方商业银行共同进行一对一帮扶。
5. 政府采购项目向武汉中小企业倾斜。
6. 对房地产租赁企业、房地产物业公司定向免税或直接按照面积给予补助，但是免税和补助的前提是这些企业针对民营企业免收1-3个月租金。
7. 向中国人民银行和银保监局申请对供应链金融、担保公司、保理公司定向发放贷款，通过这些机构的金融滴注效应，将贷款传导到中小民营企业。
8. 允许民营企业与员工商议发放弹性工资，共渡难关。
9. 为有需要的中小民营企业提供法律、法规咨询服务。
目前，全国疫情防控工作的主要思路是把疫情控制在局部即湖北地区。但是，控制在局部并不意味着湖北省内必须纹丝不动。相反，只要人员仅在湖北省内流动，同样可以将疫情控制在局部。况且目前省内的疫情已经从前期无序爆发的状态转变到较平稳的第二阶段，无论是政府还是医疗系统应对疫情都有了更多的经验和把握，通过科学的防疫方案，让达到要求的企业复工并不会使得疫情恶化。多延迟一天复工，企业特别是中小民营企业生存的概率就降低一些，各种风险发生的概率就更高一些。省市党委和政府需要转变思路，在以防疫工作为主的前提下，抽调人手组织有序复工，至少逐步出台复工的安排和部署，明确开工标准、减少开工审批程序，使企业有章可循，让企业家看到希望、重拾信心。省市党委和政府只有拿出救助企业的诚意和实际行动，才能保证湖北经济、武汉经济的稳定和未来。
武汉大学中国新民营经济研究中心
武汉市工商业联合会
报告执笔人：
罗 知 武汉大学中国新民营经济研究中心主任 经济系主任 教授
盛寒枝 武汉市工商联研究室主任
李旭超 武汉大学中国新民营经济研究中心副主任 副教授
宋 敏 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院长 教授
刘珍秀 武汉市工商联副主席
致谢：武汉市汉南区政协经济委员会主任何光喜、余启生委员、李华渊委员、湖北星晖智能汽车有限公司对本报告亦提供了很大帮助。
2020年2月27日
